沉之中反复呢喃,决不许任何人碰触的。
片刻之后,他摸出了三支箭。
那不是寻常操练用的箭矢,而是供奉于家庙,曾随他南征北战、饮过无数敌酋之血的神兵。
箭杆是北地特有的桦木,经过桐油反复浸泡,色泽深沉如铁,坚硬无比。
箭羽依旧丰满,是来自最矫健雄鹰的翎羽,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幽光。
铁制的破甲箭头呈三棱状,锻造精良,即便经历了无数岁月,在昏暗的烛光下,依旧闪烁着幽冷的光芒。
他将三支箭紧紧攥在手中,那只仅存的、早已因年老而浑浊的独眼,在这一刻骤然迸射出骇人的精光,仿佛将生命最后的光芒与燃烧了一生的恨意,尽数凝聚于此。
“此三箭,乃我毕生之憾!”
他气若游丝,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泣血的沉重,狠狠地砸在李存勖的心上。
他举起第一支箭,箭头指向北方。
“第一箭!幽州刘仁恭!”
“此獠本是我帐下一小校,因作战勇猛,我屡次提拔,委以重任,视若心腹!”
“我予他兵马,予他地盘,予他富贵!他却在我与朱温恶战之时,背刺于我,割据燕地,坐观成败!”
“此等忘恩负义、反噬其主的走狗,我恨不能亲手拧下他的头颅,用他的血来祭奠我战死的将士!”
他又举起第二支箭,箭头指向东北。
“第二箭!契丹耶律阿保机!”
“此人野心勃勃,我曾与之于云州东城对天盟誓,约为兄弟,共击朱贼。”
“他竟转头就背盟附梁,受了朱温的册封,屡屡侵犯我雁门边境,杀我子民,掠我牛羊!”
“此等背信弃义、毫无廉耻之徒,其心可诛,其族必灭!”
一阵剧烈得仿佛要撕裂肺腑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,他整个人蜷缩起来,瘦骨嶙峋的身体在锦被下剧烈地颤抖,仿佛要将干瘪的肺腑都咳出来。
几缕暗红色的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溢出,触目惊心。
“父亲!”
李存勖见状,再也忍不住,连忙上前想要为他抚胸顺气,却被父亲用尽全力一把推开。
那力道之大,竟让李存勖都一个趔趄,险些摔倒。
李克用死死攥住最后一支箭,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,如同盘踞的老树根。
他那只独眼中蕴含着滔天恨意,死死地盯着南方,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墙壁,穿透了太行山的层峦叠嶂,落在了千里之外的汴梁皇城。
“第三箭!朱温!朱全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