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深秋。
信州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,说变就变。
前几日还是秋高气爽,这两日却突然阴沉下来,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弋阳城的城头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而压抑的土腥味。
弋阳城外的中军大帐内,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。
帐角的铜壶滴漏,“嘀嗒、嘀嗒”地响着,每一滴水声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头,提醒着雨季洪峰的逼近。
帐外,几匹战马不安地踢踏着泥水,鼻孔喷出白气.
几盏儿臂粗的牛油巨烛在不知疲倦地燃烧,偶尔爆出一两朵灯花,发出“毕剥”的脆响。
刘靖负手而立,目光缓缓扫过帐内众将。
他的眼神深邃如渊,仿佛能看穿这层层叠叠的甲胄,直抵人心。
看着这些面孔,他心中不禁暗叹一声。
麾下诸将,确实都是难得的将才。
他们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猛将,悍不畏死。
然而,看着这满帐的虎狼之师,刘靖却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。
这里,唯独少了一个能统揽全局的帅才。
将才与帅才,一字之差,却是天壤之别。
这中间横亘着的,不仅仅是智力的差距,更是战略眼光的鸿沟。
将才争的是一城一地的得失,是眼前的胜负。
而帅才谋的是天下大势,是长远的兴衰。
刘靖收回目光,缓步走到那幅悬挂在正中的巨幅舆图前。
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粗糙的羊皮纸面,思绪却已穿透了千年时光的迷雾,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历史长河之中。
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,那是历史给所有统帅留下的最深刻的教案。
慕容垂与拓跋珪,便是这两者最典型的写照。
前者慕容垂,那是何等的人物?
十六国第一战神,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无敌统帅。
当年的枋头一战,他以疲惫之师大破桓温五万北伐精锐,杀得晋军尸横遍野,那一战,挽救了前燕的国运,也成就了他不败的威名。
即便后来前燕亡国,他蛰伏数载,一朝起兵,便如潜龙出渊。
复国后燕,横扫河北,无论是丁零翟魏,还是西燕慕容永,在他面前皆如土鸡瓦狗,不堪一击。
他一生征战,百战百胜,从未有过败绩。
可然后呢?
刘靖在心中冷冷地问自己。
没有然后了。
慕容垂的每一次胜利,看似辉煌大胜,实则都未能将敌方的主力彻底歼灭,无法对敌方有生力量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