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起身,走到那个巨大的书柜前,背对着苏晴晴。
“我年轻的时候,也有个战友。”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,像是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。“他跟你很像。脑子快,鬼点子多,天不怕地不怕。我们还在用汉阳造的时候,他就能用缴获来的几块废铁,拼出一门能打响的土炮。我们被敌人围困在山里,快饿死的时候,他能认出哪种野草能吃,哪种蘑菇能救命。”
苏晴晴静静地听着,心头一颤。
“他救过我的命,救过我们整个连的命。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,是福将。大家都觉得,战争结束后,他一定是前途无量。”
陈老的声音顿了顿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后来,全国解放了。论功行赏,他却升得最慢。为什么?因为他那张嘴,得罪了太多人。他看不惯的,就要说。他觉得不对的,就要顶。他觉得能让战士们过得更好的法子,不管合不合规矩,他都要去试。”
“别人写报告,引经据典,洋洋洒洒。他写报告,就三个字:‘能打赢’。别人开会,先说领导英明,再说成绩斐然,最后才小心翼翼提点问题。他开会,张嘴就是‘这个方案是狗屁,按这个打,我们都得死在阵地上’。”
陈老转过身,重新看向苏晴晴,眼眶竟有些泛红。
“后来……后来风向变了,论功行赏,他却升得最慢。再后来的一场运动里,他当年的‘功劳’全被人翻出来,成了‘罪证’。说他无视组织纪律,搞个人英雄主义;说他救人用过的野草蘑菇,是‘封建糟粕,害人东西’;甚至说他缴获废铁拼出的土炮,是‘里通外国’,那些鬼点子都是敌人故意让他知道的……”
“他被关了起来,一遍遍地写检查,一遍遍地交代他那些‘鬼点子’的来源。他解释不清。因为那些东西,就长在他脑子里,你让他怎么掏出来给别人看?”
“最后,在一个冬天的夜里,他没扛过去。”
陈老缓缓坐回椅子上,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书房里,静得能听到心跳。
苏晴晴的心,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她瞬间明白了,陈老在会上对她的那些严厉苛责,那些对“规矩”和“流程”的执着,背后藏着的是什么。那些话哪里是在审判她,分明是在保护她!陈老是怕她成为第二个他,怕她那些来自“朋友”、同样解释不清来源的“鬼点子”,在未来的某一天,会变成绞死她自己的绳索!
他不是想把她按下去,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,拼命地想把她这匹“野马”,拉回安全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