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事之秋!这是真正的多事之秋啊!”他重复着,字字仿佛从齿缝间挤出,饱含着对未知朝局的忧虑和对这方寸之地安危的重压。
“新帝年少,辅政何人尚不明朗。一朝天子一朝臣,万一朝堂风向骤转,有人拿我‘拥兵自重’、‘畏战避敌’做文章,欲换掉我这‘熊蛮子’……我等苦心经营的这道防线,恐旦夕崩溃!”
熊廷弼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,紧紧盯在周永春脸上:
“梦泰兄,值此危殆之际,这辽东万钧重担,离不开你啊。
这辽东粮秣运输、军需调配、钱粮核计、安抚流民的重重繁难,非你亲自主持,我如何能安心专注于军前?如何有底气去硬顶那袁应泰不顾实际的浪战之请?”
自从熊廷弼临危受命以来,作为一个知兵的经略,他可没那些收复失地的虚妄幻想。他心里明镜似的:眼下能做的,只有趁着建奴刚打完一仗需要休养,整顿兵马,把大明辽东的命门死死堵住!
所以他一头扎进沈阳,将经略行辕安在城中最醒目的地方,用行动昭告全城—他熊廷弼,誓与此城共存亡!
加固城防,整顿混乱不堪的军纪,招募敢死的本地汉子充实兵力,开仓放粮安抚流离失所的百姓……没有一鸣惊人的大捷,但就靠着这股狠劲和扎实的功夫,硬是顶住了努尔哈赤几次试探性的冲击,让辽东的局势暂时稳住。
当然能够稳住局势,除了他的铁腕,更离不开那位号称“辽东铁桶”的巡抚周永春。
此人出身山东金乡,自万历二十九年中进士起,从七品知县熬至封疆大吏,为官老成,心思缜密,抚民、督粮、安顿后方,样样做得滴水不漏,是熊廷弼最得力的臂膀。
早在杨镐贸然出兵之前,周永春便屡次上疏朝廷,直言军备未整、粮草匮乏,恳请暂缓发兵。
然而,朝廷却置若罔闻,最终酿成萨尔浒之败,四路大军尽溃,辽东局势彻底糜烂,若非周永春在后方竭力维持,恐怕连残局都难以收拾。
熊廷弼字字恳切,句句重逾千斤,话语中的那份沉甸甸的恳请与倚重,如同窗外呼啸的北风,在经略府内冰冷而沉重地盘旋,压在周永春的心头。
“飞白兄”一旁身着巡抚官服的中年男子,神情落寞,缓缓地摇了摇头:
“新帝践祚,乾坤甫定。此时京师朝堂之上,各派争夺要津,正是用人之际。我母新丧,孝期未满,按例丁忧……本就该避嫌守制。
若仍占着这辽东巡抚之位,京中那帮人岂会放过口实?”
他向前一步,靠近熊廷弼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