渊中越陷越深,四周已经成了无尽的黑夜。
一天晚上,羽筝吃罢饭就把自己关在不点灯的房间里。母亲无声无息地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,像个不会说话的佝偻的影子。她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轻微的摩擦声。母亲本能地撞开房间的门,她看见羽筝两只手正费力地把一根麻绳捆绑在窗户顶端的铁框上。母亲嚎啕着扑过去抱住女儿,哭喊着说:
“羽筝,你干什么呀!你别这样呀!那是我受不住的,受不住的……”
“妈,让我去死吧!我希望能早一点解脱……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……”羽筝呜咽着说道。
“坚强些,求你了!如果你死了,我怎么办?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的……”
羽筝脸色苍白,在母亲的怀里痛哭起来。母女俩的泪水流到了一处,痛苦的心也在一起颤抖不止。
一朵正在蓬勃绽放的鲜花猝然凋零,着实令人心痛。
这个一度用双腿构筑人生梦想的少女被种在了轮椅上,在冷冰冰的轮椅上扎了根,如同栽种在花盘里的凋谢的花朵。陪伴她的世界将永远是一张轮椅、一个墙角、一扇窗户,直至死为止。一滴眼泪都没有了,生命也枯涸了。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活着。
羽筝一天到晚呆在斗室里,惘然若失。她渐渐地沉溺上了睡眠,对睡眠寄予厚望。睡梦中,她舞姿轻灵,身轻如燕,在柔和的灯光下跳着轻云般的舞步,是那样的雍容不迫,那样的亭亭玉立;睡梦中,她修长的双腿划出令人痴迷的弧线,头发与裙角在微弱却依旧温暖的斜阳中飘散,仿佛全世界都投入到韵律中;睡梦中,她化身成一只孤傲的天鹅,身躯软如云絮,双臂柔若无骨,她步步生莲般的舞姿,如仙女,似精灵,犹碧玉……
梦总有睡醒的时候。每当从睡梦中醒来,她总会产生一种未知的恐惧,紧接着又跌入一场更加残酷的噩梦。命运之船载着她驶向一个无知无觉的梦境,但见头顶层峦叠嶂,危物高悬,难以望穿顶端。疾病、疼痛、哭泣、祈求……这一切一切,都漂浮在她头顶,肆意践踏,狰狞中显示一种难以描述的沉寂,冷漠中显示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壮。那里充斥着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,将她双腿的肉一块块撕咬下来,连骨头也不剩。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,因为她的肉体已和灵魂分离,前者是泥土和腐朽,后者则是虚无与幻灭。
羽筝脸色苍白,目光呆滞,发青的嘴唇半张着,偶尔颤抖一下。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屋里的一个角落,黯淡的眼光似乎把整个悲惨的灵魂全部引向某个神秘事物上。这个和轮椅结为一体、密不可分的形体似乎不会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