瀚海西境,风起第三日。
黄沙万里,苍茫无垠。
沙丘在烈日下翻卷如浪,层层叠叠,犹如金鳞巨兽的背脊在沉睡中微微起伏。
日光高悬,却仿佛无法真正洒落尘世,大地之上,浮动着一层隐约扭曲的光幕,薄如蝉翼,却将天地分隔得清清楚楚。
楚宁伫立在一座断丘之巅,脚下是寸草不生的焦黄岩壁,岩石龟裂、风蚀成纹。
他的靴底轻触砂砾,脚边沙粒随风自转,嗡鸣作响,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存在正在苏醒。
他眯眼望向远方,只见那沙海深处,有一道半透明的气幕如水波轻漾,在烈日之下泛出奇异的光晕,如同天穹撕开的一条缝隙,悄无声息地张开血口。
那,是风眼的边界。
亦是此行,最初也是最险的关口。
楚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喉头干涩,气息中带着轻微的血腥。
他摊开掌中残帛,那是他从断塔中取出的古图残卷。
帛面风蚀严重,边角焦黄卷曲,仿佛稍用力就会化为飞灰。
可在楚宁雷息催动下,那模糊如砂痕的风脉纹路竟缓缓亮起,幽青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帛面游走,最终凝成四个字:风眼廊道。
楚宁眉宇微沉,目光紧锁那道气幕。
那半透明的气幕并非平滑如水,其表面流淌着无数细若游丝的、幽蓝色的电弧,如同活物般互相噬咬、湮灭。
日光穿透它,被扭曲成一道道惨绿色的光柱,斜插在焦黄的沙地上,将楚宁的影子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他知晓,那不是寻常的沙暴屏障,应该是一种天地之力汇聚而成的“界障”——极可能是混元上师留的封锁机制,针对神魂而设。
神识一触即乱,灵息未稳者甚至还未靠近,便已神魂破散,形体崩解。
他不由自主地抬手,指腹摩挲着卷帛上的字迹,掌心冰凉,仿佛透过这帛纸能触碰到那未知的风暴核心。
他闭了闭眼,体内雷息微动,便牵动魂海深处一阵剧烈波澜。
自那日魂图初成后,识海早已被重塑为更深层的魂海,其容量虽大,但每一次调用,代价亦更沉重。
过去一个月里,为了救出谢明璃,他几乎日夜催动魂图,早已令魂海边缘裂痕密布,神魂根基浮浮沉沉,如履薄冰。
而寄居于魂海深处的吞渊,察觉到魂海异变,悄然退入了第二魂门之内,再次隐匿不现。
他知道,这副身体已如风中残烛,稍一迟疑,就会在风眼边界前彻底熄灭。
可他没有选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