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辅官邸。
张居正的声音回荡在书房内。
“南京刑部尚书,主南直隶刑名之事,南京虽为留都,然豪强世族盘根错节,殷公此行要多加小心才是。”
殷正茂年近七旬,端坐在张居正对面。
宽敞的书房内,檀香袅袅。
殷正茂看起来身形魁梧,宽阔的面庞上颧骨高耸,眉眼之间从前领兵征战的英气还未消散,可眼眸之中却失了那股子锐气。
反观张居正却是不同,身形越发佝偻,乍一看竟比殷正茂还要老迈一些。
然而,张居正抬眸之时,眉眼中的锐意却有增不减。
权力,或是养人的。
殷正茂叹了一口气说道:“叔大之言愚兄铭感五内,愚兄已然回乡致仕三年,本不想再参加朝政,然朝廷变法在即,却也只能拖着老迈身子为国效力。
上任南京,不敢言自比包龙图,也要尽力使罪罚相当、民无冤滞。”
殷正茂一番话恳切万分,可说到最后,他脸上还是露出了些疲倦。
“只是.愚兄致仕前,便早有言官屡劾‘贪黩’,愚兄实在是心力交瘁。”
昔日,殷正茂执掌户部之时,朝堂上对其弹劾的言官源源不断。
即便是他致仕归乡之后,这样的声音依旧是如影随形,朝堂上消息时常传至徽州老家,令殷正茂也深感惴惴不安。
年近七旬,殷正茂显然失去了在朝堂争斗的胆气。
“我自然知晓的。”张居正叹了一口气说道。“水至清则无鱼!昔年高肃卿予公剿匪军饷时,早言‘纵贪半亦胜庸官空耗百万’,先生想要办事,就必然做不了两袖清风.”
他顿了顿勉励说道。
“公若能将南直隶治理好,朝中若有蜚语,自有居正担待。”
听闻此言,殷正茂不由得有些动容,他面露正色说道。
“有叔大此言,我殷正茂便是拼出一条老命,敢以项上乌纱为质!也要在南京干出一番名堂,若今后有徇私枉法之事,甘愿受刑!”
张居正颔首,对于殷正茂此人,他还是很信任的。
二人同为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,多年来一直相互扶持。
张居正看人是很准的,他知道殷正茂并非其嘴上说得那般清正,可为官多年他太清楚高肃卿那句“纵贪半亦胜庸官空耗百万”的含金量了。
“一条鞭”法推行在即,张居正很需要如殷正茂这般,既能够信任,又具有能力之人协助。
比起一名碌碌无为的清官,他显然更加愿意用一名具有能力的贪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