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灏一听,颇为感慨。昔年,自己的母亲祈安太后何尝不是通些医理,且对身边的人有一颗慈悲之心呢?此女竟有祈安太后之风。
他想起,她入宫似乎很久了,但从未伴驾过。如今她养着四皇子,自个儿往鸣翠馆走走,倒也应该。
到了鸣翠馆的北殿,成灏吃了一惊,这女子的寝殿内,竟然没有金银胭脂等物,全是书籍。各种各样的书籍,有医理的,有诗词的,还有许多浩瀚的史书。桌上有一幅没写完的字,成灏瞧了瞧,吃了第二惊。他见过清欢的簪花小楷,见过皇后一波三磔的隶书,但是,他第一次见女子写“柳体”。取匀衡瘦硬,追魏碑斩钉截铁势,点画爽利挺秀,骨力遒劲。
这些话落在阿南耳朵里,阿南不言语,只是微微地笑笑。
聆儿道:“娘娘,奴婢原以为那位是个闷葫芦,却不曾想是个盛水瓢。”阿南淡淡道:“也许,她真的只是无意。本宫倒觉得她不是奸邪之人,跟严钰不一样。”
到了时辰,妃嫔们陆陆续续来中宫请安。钱才人也来了。按规矩,侍寝的第二天,她该向中宫敬茶。她穿着一身儿浅蓝色的衣裳,跪在地上。聆儿奚落道:“圣人说,士别三日,当刮目相待。奴婢觉着,用不了三日,只需一日,钱娘娘您便让奴婢等刮目相看了。”
钱才人垂首道:“聆掌事说笑了。横竖都是笼中人,无甚值得刮目相看之处。”
阿南手中的粗陶盏顿了顿。她说的话竟这般直白。
笼中人。只影随惊雁,单栖锁画笼。是啊,这宫中的每个人都是笼中人,抬头看的,永远是头顶的方寸之天。走不出这宫苑深深,走不出这天家森严。
黄昏,成灏来了凤鸾殿,他似乎有话想同她讲。
阿南命聆儿递上一壶花酿来。夫妻俩坐在纱窗下,浅酌几杯。
成灏道:“有人跟孤说,胡谟通匪,证据确凿。皇后怎么看?”阿南思忖了一会儿,道:“军国之事,臣妾知之甚少。但臣妾想,镇南将军是朝中老臣。当初,太后执政的时候,朝中武将都唯您的舅父定国公马首是瞻,唯有镇南将军等人,从未站队,这也是当初您亲近胡家,纳宛妃妹妹入宫的原因。朝堂换血、军队换血,镇南将军功不可没。您觉得,他会做这等有负皇恩之事吗?”
成灏道:“皇后说的这些,孤都记得,这也是前年,孤压下魏雍等人上谏的原因。但皇后要知道,形势是会变的。也要知道,此一时、彼一时。人都是有私心的,他难保没有为询儿争一争来日的念头。”
阿南不再作声。这样敏感的话题,她沉默地避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