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阳渐渐西斜,染透天边红云,在祠庙的屋檐上浮动霞光。围绕大野泽泰山的游击策略,太平道众人从早到晚,谈了整整一日。而用过粟米饭后,祠庙中的渠帅会议还在继续。夜里只一炉炭火,火星噼啪,映得十几张风霜的面孔一阵红暗。东岳神像半隐半现,香烟袅袅,缭绕几缕霜气,见证着这一场确立斗争原则的商讨。
“如承负所言!泽中舟船纵横,山间层峦叠嶂。我黄巾起事后,当随水而行、随林而匿,敌来则散,敌困则击。如惊雷破暗,照亮前路;如山火初起,随风燃烧;如苗根入土,生生不息。此策一成,在这大野泽泰山中,官军虽盛,亦无可奈何!”
大医张宝面带笑意,在一众神色各异的渠帅面前,拍板定下了“游击”的方略。然后,他一一看过众人,先对最年轻的张承负点点头,又重点看向兖州渠帅首领卜巳、青州渠帅首领张饶。
“卜巳,张饶,你们怎么看?”
“禀大医!承负说的法子,泽里藏人,山里养兵。躲着厉害的官军,捡好捏的柿子捏。这法子自然是没问题的!但我东郡数万黄巾信众,一旦举事,要尽数迁入大野泽吗?这怕是不容易的事。而若是只带数千丁壮门徒南下,留在东郡的老弱信众,又如何能保全呢?”
卜巳的提问很是严肃,归根结底,还是粮食和田地。大野泽泰山都是贫瘠之地,能开辟的田地有限,养活的信众也有限。这就意味着,把所有信徒都带着南下,是不可能的,只能择其精壮者成军。而一旦各郡国的黄巾军往大野泽泰山集中,那留在各郡国的普通信众,很可能既要遭受旱灾,又要遭到官军的残酷报复,尤其是在黄巾军对各地的世家豪强动手后。
听到这样的问题,大贤良师张角垂下眼睛,低低叹了口气。他创立太平道,宗旨一直是劝善救人。可天下要救的人越来越多,哪怕竭尽全力,也只是让黔首们少死那么一点,让百姓多活那么两年。若是三年大旱接连而至,大河南北必然为之一空,不死上百万甚至更多的黔首小民,是不可能的。区别只在于,底层黔首小民是默默无闻的饿死,还是震动天下的高喊,与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、朝廷官吏一同撞个粉碎!
“卜渠帅,愿意随我们南下的信徒,就要尽可能的带上!只要有我等一口吃的,就要让信徒们也吃上一口。而你们若是留在平坦的东郡,没法避开官军主力的追剿,那最后的结局,会比南下更糟糕!”
张承负郑重行礼,敬这位渠帅心里始终有着百姓。只是,残酷的历史已经证明,这位渠帅在东郡河野上的抵抗,就像奋臂的螳螂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