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上大戏开锣时,码头上劳累一天的脚夫们,也陆续收工,去把头那里结算今日的工钱。
因为上午从贵公子手中得了一银元,孟连生接下来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。
他背着擦鞋箱,找到表叔时,对方正佝偻着身子,与两个把头争执着什么。
原来是表叔今天干的活能得五角小洋,但是把头却扣了他两角,只给他三角。
那把头是两兄弟,姓陈,码头上的人唤他们陈大陈二,具体名字不得而知。
这两兄弟操着沪郊口音,在码头做了好几年,据说从前也是脚夫,如今做上把头,揽下了所有商家的活,脚夫接活只能从两兄弟手中,在码头上很有点势力。
原本脚夫们干的是计件苦力活,扛多少货得多少钱。但这两兄弟黑心黑肝,时常就会从脚夫的血汗钱中扣下一角两角。
表叔四十多岁的人,身体也算不得好。今日见着货多,为了多赚些钱,咬牙干到快天黑,原本就已微微弯曲的脊背,一天下来更是被压弯了几分。哪晓得竟然被把头扣去快一半,当即和陈大陈二争论起来。
然而陈家兄弟根本懒得理会,只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你要是嫌钱少,明日就不用来干了。”
表叔上前攥住陈大的手臂面红耳赤道:“可我今天明明扛了五角钱的货,怎么只给三角?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?”
陈二不耐烦地将他推开,恶声恶气道:“我就欺负人了,你能怎样?”
陈家两兄弟能从苦力做到把头,除了脑子活,也是因为身手不错,两人不到三十,生着一副彪悍的五短身材,双眉一竖时,很有那么点凶神恶煞的劲儿。
旁边几个原本想为表叔打抱不平的脚夫,见此情形,立马攥着手中几角辛苦钱,默默离开。
孟连生眉头蹙了蹙,走上前将倒地的表叔扶起来,抬头看向气焰嚣张的陈家兄弟。
他年纪小,又生了一双乌沉沉的无辜鹿眼,这样的眼神实在是没有任何威慑力。陈二抬手嫌恶地挥挥驱赶:“赶紧走!别在这里碍手碍脚。”
孟连生没说话,表叔自知这钱讨不回来,只能认栽般叹了口气,拍拍他单薄的肩膀:“算了,走吧!”
孟连生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陈家兄弟,终于还是扶着表叔转身离开了。
叔侄二人走开数百米,表叔才又摇头晃脑叹道:“想当年你叔我走镖时,跟土匪都干过仗的,哪晓得如今还要为了几角钱在两个毛头小子手下受气。”
他也曾是怀一身抱负的好男儿,可惜遇上坏世道,当年的意气风发,早成过眼云烟,到了这个年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