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沉降，灯火岑寂。
这已是酉时了。
客栈前堂里，一着紫色莲纹家袍的江氏门生执剪小心地拨弄灯芯，将渐熄的芯火重新挑亮，见火光渐盛，再将先前取下的灯罩仍旧盖上。
一旁的案边另坐着江宗主“请”来的女客，传闻中位冠世家仙子榜首的美人。
悄然一瞥，确实惊鸿，盛名不虚。
无怪乎昔年风姿倾动百家，引得各家公子倾慕。反是自家宗主，无冤无仇的 ，何苦如此为难美人 ，叫人疑惑。
且此地又属清河。在清河的地界上，强扣下聂氏的大小姐……更遑论还有那位威名??逊于自家宗主又素闻情深的含光君，听小公子说，那位是与妻子一道至此的。
门生并不敢多看，也不敢多想 ，只低着眉目取走了桌案上搁置着的已冷了的茶，一并退下。
及至魏无羡借着金凌的计从江澄手底下脱了身，推门进来，聂暮酒合目独倚在灯下。流光淌过她纤秀的裙身，雪白姣好的面容在火光中看来分外动人， 映她神色静婉，谧若幽兰。
“城头望初雪，灯下看美人。”
不期然地，魏无羡想起少时玩赏过的那些绮丽词句。
从前话本子里见烂了的话，此刻想来竟是恰合情致。
他心绪微动了瞬，听见动静的聂暮酒已抬起了眼。
目光相接里，他眼中映出灯火冉冉，也映出了女子的眉眼身形。
只是片刻，他便垂下了眼。
终究是情景不似，不合时宜。
魏婴——字无羡连累令仪卿了。
魏无羡道，却没听见回答。
而眼前兀地出现了一抹嫣红，像胭脂淌过般的流丽，是女子裙摆的艳色。
魏无羡蓦然抬首。
聂暮酒衣裙袅袅，身姿款款地站在他面前。
她的眼神轻轻落在他脸上重又戴上的面具上。
也许他应该主动解释一二，也好把话编得圆润一些，也免得她真问起来时才勉强作答破绽百出。
但他只是看着她，一字未语。
灯火寥落地留在她身后，只余细碎的光影攀着她的裙角。火光幽微，他却在门外照进的清亮月光中将她看得更加清楚，一眉一眼，皆似与十六年前别无二致。
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