鼎沸的人声像一锅滚开的油,炸得空气都在颤。云卿却像没听见。
她仰起头,颈项拉出一线清瘦的光,灯火落在她眸里,碎成千万颗细星。那些星子穿过飞扬的银票、穿过高举的酒杯、穿过赌客们因狂喜而扭曲的面孔——
笔直地,落在高台最边缘。
百里东君立在那里,一袭鸦青短袍被热浪掀得猎猎作响。他右手却高高举过头顶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少年人特有的莹白。见到云卿目光扫来,他跳得比任何人都高,像一尾挣脱网线的青鲤,一头撞碎灯影。
“云卿——!”
他喊得毫无章法,尾音拖得老长,但可以听出夹带着的喜悦
“好样的!!”
少年笑得牙根都露出来,眸子被灯映得透亮,像两丸浸在春雪里的黑葡萄。他一边喊,一边胡乱挥手,袖角抽在自己脸上也顾不上疼,只咧着嘴,冲台上那道单薄的身影比了个大大的、歪歪扭扭的拇指。
云卿站在原处,指尖还沾着方才心算时无意识掐出的月牙形掐痕。她看着那个比自己还高兴的小酿酒师,被人群推搡得东倒西歪却仍旧拼命踮脚的模样——
忽然,很轻地眨了一下眼。
那一点笑意,像春夜第一瓣梨花落进玉杯,涟漪尚未晕开,便已被她垂睫掩去。可百里东君看见了。
于是他笑得更加肆无忌惮,甚至一把拽住身旁红衣少年的肩膀,把人晃得东倒西歪:“看见没?那是我朋友!我!朋!友!”
那红衣少年正是叶鼎之,看着百里东君兴奋的样子,不由梦回小时候东东君也常常在这样子为他喝彩。
叶鼎之没有与百里东君相认,他认为自己来天启是为了复仇,杀皇子,这必然会引起龙颜大怒派无数人追杀,他自己孤家寡人的没问题,但东君还有家人,就不必牵连他了。
待助考官帮考生把东西拿来,这才安静下来。
穹顶灯火被夜风搅得晃荡,像一池碎金。云卿穿过人缝,衣角掠过满地狼藉的筹码,像掠过一地枯叶。她停在百里东君面前,没说话,先弯腰,把助考官手里那只沉甸甸的食盒接过来——助考官如蒙大赦,胳膊抖得跟筛糠似的,连退三步,差点被自己的脚背绊倒。
云卿就地把食盒搁下,盒底与青砖相碰,“嗒”一声轻响。她屈膝坐下,动作干脆,袍摆铺成一朵半开的白荼蘼。
百里东君还浸在余兴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