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几乎是踉跄着，穿过了这片承载了太多记忆、让她心口闷痛的庭院，朝着他所在的内殿而去。
殿内没有点灯，一片漆黑。她放轻脚步，肉垫落地无声。内殿里，浓郁得化不开的孤寂与沉郁几乎凝成了实质。这里，也曾是他们分享秘密、依偎取暖的私密空间。
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房门口，钻了进去。
月光黯淡，勾勒出那个蜷缩在最深阴影里的人影。他坐在那里，仿佛与这片记录了所有爱恨情仇的土地融为一体，被过去和现在共同撕扯。
他就像一座凝固的雕像，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与静默里，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。
灵昭的心，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，疼得无以复加。
她缓缓地、一步步地走过去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。直到她温热的鼻尖轻轻触碰到他冰凉的指尖。
沉浸在自身世界中的杨戬猛地一颤，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扰。他缓缓地、极其僵硬地抬起头。
月光勉强照亮了他半张脸，那双平日里深邃锐利的眼眸，此刻空洞得令人心碎，里面布满了血丝，还有未来得及掩饰的、深可见骨的疲惫与痛苦。
他抬起头，那双空洞布满足血丝的眼睛，在看清“哮天犬”的瞬间，闪过一丝迷茫，随即化为更深的落寞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黑色毛发时，“哮天犬”主动向前，将头轻轻搁在他的膝盖上，用那双绝非犬类的、清澈而复杂的眼睛凝视着他。
那眼神里，有跨越了生死、轮回、恨意与原谅的深沉痛惜，有对过往一切欢乐与伤痛的共同记忆，有置身于这熟悉又刺骨环境中的无尽感慨，更有历经千帆后，依然选择与他并肩而立的坚定。
杨戬的手，僵在了半空。
他看着膝头上的“黑犬”，看着那双刻入灵魂的眼睛，仿佛透过这犬形，看到了那个曾在庭院中对他巧笑倩兮、也曾在此处与他生死相搏、更曾在此与他再度缔结婚约的身影。
千头万绪，爱恨交织，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、破碎，几乎不成调的低唤，从他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溢了出来：
“……灵昭？”
柔和而内敛的仙光自黑犬周身泛起，它的轮廓在光晕中流动、拉长、变化……那属于犬类的特征迅速褪去，显露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形，如墨的青丝，以及那张浸染在清冷月光下、此刻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痛惜与温柔的容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