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顿，眼底深处，掠过一丝无人能察的柔和。
手指抚上心口内衬夹层处按了按，指尖却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异样——心口位置那个贴身夹层，除了那片白色碎布熟悉的硬度外，似乎……多了一点柔软的、带着纸张或绢帛触感的异物。
他的动作蓦然顿住。
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预感，他解开了内衬夹层。指尖探入，首先触到的依旧是那片千年碎布粗糙熟悉的纹理，然而，在碎布之下，确实多了一方折叠得极为整齐的素白绢布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，展开。
绢布之上，墨迹清隽凛然，是他刻入骨髓的笔迹：
结发为夫妻，生死长相依。
身可隔云端，心魂永不离。
没有称谓，没有落款。这二十个字，却像一道温润而强大的暖流，瞬间冲散了他醒来时所有的空茫与寒意，也驱散了独自面对新的一日的孤寂。
她竟在他沉睡时，如此悄然又郑重地，将她的誓言，置于他最珍视、最贴近心房的地方，与那片代表着他们之间同生共死过往的信物放在了一起。
“结发为夫妻，生死长相依……”
他凝视着墨迹，仿佛能看见她昨夜在他沉睡后，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起身，如何凝望他片刻，然后展绢、研墨、落笔，再将这重于泰山的承诺，小心翼翼地放入他的怀中。她甚至算准了他更衣时必然会发现。
“身可隔云端，心魂永不离。”
她早已预见了他独自醒来、必须立刻披上盔甲时的心境，所以，她将这份笃定的陪伴与信念，提前藏在了他必然能发现、且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地方，成为他铠甲之下最柔软也最坚固的力量源泉。
杨戬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将素绢仔细按原样折好，郑重地放回内衬夹层，紧贴着那片白色碎布和自己的心口。
当他再次抬起头，看向镜中那个玄衣肃穆、眉眼冷峻的司法天神时，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动摇也已散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海、却又坚不可摧的力量。
推开房门，清晨冰冷的天庭气息扑面而来，带着权力场固有的肃杀。他迈步而出，背影挺拔孤直，仿佛昨夜那个蜷缩在黑暗中的身影从未存在过。
新的一日已经开始，戏，还要继续演下去。
但他知道，铠甲之下，心口之上，栖息着永不背离的誓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