治平三年,三月初七。
寅时末(五点)。
江府,颐养堂。
残焰飘忽,荧荧如豆。
六尺长、三尺五寸广的藤编长塌上,江昭扶着祖父,呈半躺半坐姿势。
老者瞳孔炯炯,精神矍铄异常。
十余位宗族耆老、江氏子弟齐齐围聚,默不作声,隐有哀意。
七十有五的老人,长久病重,猛地容光焕发,枯木乍荣,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“昭儿。”
枯瘦的手掌一挥,老者平和道:“让人给老夫煮碗羊汤吧。”
“以往,老夫最是偏好羊汤。可惜,自从病重以来,已有半年时间未曾碰过。”
腹胀水肿,难以饮食,偏偏还不饿。
对于江志来说,不论是吃饭,亦或是喝药,都是一种难言的折磨。
如此,自是没有品尝羊汤的欲望。
不过,这一次注定不一样。
“二弟、三弟。”江昭攥着祖父的手,唤了一声。
“是。”
两人连忙点头,狂奔出去。
“扶着老夫坐起来。”江志拍了拍孙儿。
江昭点头,身子往后一挪,伸手一托,扶着祖父的背。
十几位宗族耆老、江氏子弟齐齐肃然,面色郑重。
临终训话!
江志沉吟着,扫了一眼:“天底下,郡望林立,不乏腐败狂傲而覆灭者,也不乏新近立足者。”
“自江氏立足以来,已有近百年时间。非但没有颓败之势,反而越发兴旺。论其缘由,无非是团结一心,公正廉洁。”
江志叮嘱道:“老夫走后,尔等要齐心协力,和和睦睦。莫要学些腐败无能之辈,辱没门楣。”
十余人连忙行礼:“谨记老祖宗训话。”
江志点点头,眼皮一耷一耷。
上一刻还精神矍铄,下一刻就疲态尽显。
“祖父。”
江昭连忙唤了一声:“羊汤还没端来呢!”
“羊汤?”
江志眉头紧皱,强自打起精神:“说会儿话吧。不然,怕是得一睡不起。”
有了江昭这样足以撑起江氏的孙儿,面对死亡,老者并不畏惧。
就连说话,都有种莫名的平静。
“遥想当年,老夫入仕科考.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,老夫就.”
“还有吗?”
祖孙二人,一人说着,一人不断附和捧哏。
其间,不断有耆老、子弟闻询赶来,悄然观望,不敢吱声。
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