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咏难道…她比你的仇恨,还重要?
这个问题,如石子投入深潭。
谢危没有立刻回答,他不禁想起他曾经问过燕洵类似的话。
山风拂过,带来远处溪流的淙淙声和一阵无忧无虑的嬉笑声。
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。
不远处,溪水边的野花丛中,郑楚玉赤着双足,素色裙裾被溪水打湿了边角也毫不在意。
她正弯腰采摘着不知名的野花,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编着花环,阳光洒在她身上,额间那朵牡丹胎记在自然光下褪去妖异的红,显得格外生动明媚。
谢危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。
其实早在郑楚玉被纪咏带走的那一刻,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。
谢危天下是坟,她是命。
纪咏微微一怔,看着溪边那个仿佛卸下了所有枷锁、重获自由的女子,又看看身边这位深陷仇恨泥潭却唯独对她不同的对手,最终化作一声轻叹般的低笑。
天下是坟——
天地如烘炉,红尘如炼狱,众生皆在坟中,贵人砌墓砖,蝼蚁作坟土。
她是命——
命是什么?是心跳?是呼吸?
是她笑时,他如腐骨生春,是她离开,他便如行尸走肉。
哪怕他认为天下噬骨,人间早该焚毁,她的半分余温便抵得过永恒。
纪咏我以为,她有玉玺在手,加上你我暗中相助,或可坐上那至高之位,甚至…还想过她生下皇子后,效仿前朝,垂帘听政,将这江山真正握于掌中。
纪咏届时,你我皆可为帝师。
他摇了摇头,带着一丝自嘲。
纪咏谁知,她生了孩子,竟真舍得将那孩子连同这好不容易平定的江山,一股脑儿丢给了魏劭,自己跑回这山野间采花玩水。
谢危的目光依旧追随着溪边的身影,沉静的眼底晕开一丝浅淡的笑意。
谢危她不喜欢。
谢危不喜欢处理那些永远也批不完的奏折,不喜欢在朝堂上与人虚与委蛇。
谢危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