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日,傍晚。
暮色四合,残阳如血。
刘靖率领的大军前锋,如同一只张开的铁钳,死死扼住了信江北岸的官道。
军队在弋阳县城外五里处落下脚跟,安营扎寨,彻底断绝了其与北方水陆两路的联系。
连绵的营帐依着山势起伏,在苍茫的暮色中,宛如一片新生的森林。
马匹的喷鼻声,士卒卸甲的碰撞声,伙夫营中升起的袅袅炊烟,混杂着秋日泥土与草木的芬芳,构成了一曲战争前夕特有的序曲。
他没有在帅帐中片刻停歇,甚至未及卸下征尘满身的宝铠,便直接点了狗子等十余名最精锐的玄山都亲卫,策马奔出营寨,径直登上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。
夕阳正用它最后的光与热,将西边的天际泼洒成一片壮丽无匹的橘红,为连绵起伏的山峦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边。
晚风自旷野深处吹来,卷起地上的尘土,带着独属于这个季节的肃杀之气,拂动着众人衣甲的下摆,发出“猎猎”的轻响。
自这高坡之上俯瞰,那座在江南大地上声名赫赫的弋阳县城,便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眼前。
它的城墙远比舆图上标注的要高大厚实,明显是经过了新一轮的加高与夯筑。
墙体之上,还残留着大片新鲜的泥土痕迹,在夕阳的映照下,泛着暗沉沉的红光,仿佛刚刚饮饱了筑城民夫的血汗。
城墙之外,足足五百步的距离内,寸草不生,一片狼藉。
那是被守军刻意清空出来的死地,任何踏入这片区域的生灵,都将被城头的守军尽收眼底,无处遁形。
原本平坦的土地,被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丑陋伤疤彻底割裂。
深达丈许、宽亦有丈余的壕沟,其深度足以让冲锋的士卒失足坠入,再难攀爬。
而在那一道道壕沟之间,则是一片由无数削尖了顶端的巨木组成的黑色森林。
拒马密密麻麻,如同狰狞的獠牙,在落日最后的余晖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。
然而,这些常规的防御工事,都并非最致命的。
狗子的目光,死死地钉在了那四座巍峨的城门之上。
那已不能称之为简单的城门。
每一座主城门之外,都额外向外凸出了一个巨大的、完全由夯土与巨石构筑的半圆形堡垒。
瓮城。
一个自古以来便专用于吞噬攻城士卒生命的石制巨口。
但眼前的景象,却比兵书上所载的任何瓮城都要可怖——这巨口,竟有两层!
第一层是外瓮城,规模宏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