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旦攻城的士卒历经千辛万苦,撞开外瓮城的城门,潮水般涌入其中,他们会绝望地发现,迎接他们的并非胜利的曙光,而是第二道更加坚固的城门,以及一座规模稍小,却更为致命的内瓮城。
他们将被彻底关进一个封闭的、叫天天不应、叫地地不灵的“石瓮”之中。
头顶、左侧、右侧,三面高达数丈的城墙之上,密密麻麻的箭垛与投石口,便会毫不留情地降下箭矢与烈火。
“入他娘……姓危的这真是下了血本了。”
一旁的狗子倒吸一口凉气,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憨笑的脸上,此刻写满了凝重与惊惧。
他跟着刘靖打了不少仗,也算见识过不少坚城,却从未见过如此严密、如此不计成本的防卫布置。
在如此短的时间内,修筑如此坚固的瓮城,所靡费的人力物力,绝对少不了。
“主公,这……这简直就是个吃人的陷阱!不想危全讽麾下,竟也有如此懂得营造城池的能人。看来,之前的传闻并非全是吹嘘。”
刘靖听着狗子的话,忽然笑了。
那笑容里没有半分轻蔑,反而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。
“能与钟传之辈并称江西五虎,在这片豪强并起、朝不保夕的江南修罗场里,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,岂能是庸才?”
他的声音很平静,却异常清晰,穿过呼啸的晚风,传到身后每一名亲卫的耳中。
“你们都记住了。”
刘靖的目光从远处的城池收回,缓缓扫过身后这些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悍勇之士。
“领兵打仗,可在方略上藐视敌人,但在战术上,必须重视敌人。”
“狮子搏兔,亦用全力。”
“任何时候,都切莫因过去的胜利而心生骄傲,更不可因敌人的些许布置便自乱阵脚。”
“骄傲自大,会要了你们的命,也会要了麾下千百弟兄的命。”
“刺史教诲,卑下铭记于心!”
狗子等人心头一凛,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,瞬间驱散了因鄱阳大捷而滋生的些许骄气。他们齐齐在马背上躬身抱拳,沉声应道。
刘靖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,又凝视了许久,直到最后一抹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,天地之间被一片苍茫的暮色所笼罩,城池的轮廓也变得模糊不清。
他这才调转马头,语气平淡地下令。
“走吧,回营。”
……
与此同时,弋阳城头,南门主箭楼之内。
守将危固一身厚重的铁甲,默然立于箭楼的最高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