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审视着远处平原上那片新出现的、星星点点的营地火光。
他曾是危氏家主危全讽之弟,二公子危仔倡麾下的心腹大将。
在那个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鄱阳城破之夜,他是少数几个从尸山血海中侥幸逃生的将领之一。
“将军,刘靖的前锋已至,看营寨规模,约莫三千之数。看样子是想在此扎营,等候后续大军。”
一名副将走到他身后,沉声禀报。
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轻松:“我等依照将军之策,修筑了这等坚城,他刘靖便是插翅也难飞进来。正好让他看看,我弋阳不是他能轻易啃下的骨头!”
危固没有回头,脸上没有丝毫轻松,反而是一片冰封般的凝重。
他缓缓转过身,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箭楼内燃着火把的昏暗空间,扫过帐内每一名将校的脸。
“插翅难飞?”
他冷冷地反问,声音不大,却仿佛带着一股寒气,让箭楼内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。
众将脸上的轻松笑意,顿时僵在了嘴角。
危固的目光逐一扫过他们,声音低沉而压抑:“你们都以为,刘靖一夜之间攻破鄱阳坚城,靠的是什么?是你们口中那些妇孺才会信的妖法邪术吗?”
见无人应答,箭楼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危固没有再追问,但这压抑的沉默,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具分量。
他的脑海中,却不受控制地炸开了那晚的惊天巨响,那段他余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。
那不是天际的闪电,而是一团猛然亮起的、刺眼到让人瞬间失明的橘红色火光。
紧接着,是那声并非来自天空,而是从地平线上传来的,先是沉闷如山崩地裂、再是尖锐如天际撕帛的轰鸣。
然后,他眼睁睁地看着,那座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,坚固到足以抵御任何冲车撞击的鄱阳城门……就像一个被无形巨人一脚踩烂的沙堡,在一种诡异的、无声的慢状之中扭曲、崩解,最终化作漫天升腾的烟尘与烈火。
守军的军心士气,就在那一声巨响之后,彻底崩溃。
那不是战斗。
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宰,是一场踩踏着自己袍泽的尸骨、毫无尊严的绝望逃亡。
他紧紧攥住拳头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,骨节发出“咯咯”的声响,全都藏在冰冷的铁甲护手之下,无人察觉。
二公子……危仔倡。
那个曾经在马球场上鲜衣怒马、在宗族宴席间谈笑风生的年轻人,如今却被囚禁在抚州府最偏僻的西跨院里,